【待授翻/盾冬】No Sacrifice Required(2)

污冬面:

(1)


突然陷入寂静的不适感让士兵睁开了眼睛——他是什么时候把眼睛闭上的?四周除了暗黑之外什么也没有。水声消失了,波浪犹自拍打在石头上。微风消失了,空气安静而停滞。人群屏住了呼吸,连空气进出肺部的声音都消失了。一切都静止了。

随着碰地一声巨响,电灯再次亮了起来,有人惊恐地尖叫出声。

“稳住!”管理员大吼道,“谁都别动!”

发电机嘎嘎作响,转速越来越快。灯泡摇晃起来,被固定在黑曜石岩壁上的基座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。士兵畏缩了一下,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低下头想要躲避,当枪炮声一样的巨响达到顶点的时候,所有的灯泡都炸裂开来。

他们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。

特战队员们在笨拙地摸索着,有人大喊着呼叫手电筒,他们的火炬纷纷炸成一团火焰。与此同时,水面爆裂开来,大团的泡沫飞溅。影子出现了。触手出现了。

士兵不由自主地猛然后退,但身上的束缚让他除了摇晃身体之外什么也做不了。成团的触手延伸、延伸、延伸上岸,很快充斥了整个洞穴,与黑暗融为一体,从士兵身后传来喘息和惊叫的声音。触手多得难以计数,大小各异,有的粗得像一辆汽车,有些比人类的手指还要细。它们是深灰和黑色的,闪耀着奇异的金色光泽。有一些上面生着看上去很柔软的吸盘,而另一些上面排列着细小的、邪恶的尖锐倒钩,从那暗黑闪光的皮肤表面伸出来。考虑到触手的大小,以及它看上去就像是纯粹由肌肉组成的,那些倒钩或许能像鲨鱼的利齿一样轻松撕裂血肉。

一个声音响起——至少士兵觉得那是一个声音。它让他的耳朵疼痛,视野模糊。是这个声音影响了他的视力吗?有人在他身后大口喘气,有人在喧哗,但那个声音变得越来越高,力量越来越强,让他感觉到眩晕和想要呕吐。

“啊!伟大之物!”管理员高叫道。“你已经被遗忘了太久,但我等谦逊的凡人,今日在此呼唤你的降临!我们为你带来了祭品!一个牺牲心甘情愿地匍匐在你脚下,奉献给你,任你施为!我们祈求的仅是你的赐福再次回归,你的力量再次赐予我等,使我们得以重塑这个世界的秩序,以你之名!”

我之名。

他并没有听见这些字句,但它们直接从士兵的脑海中破土而出,犹如月亮引起潮汐。他无法去思考它们,除了沉重的喘息之外无法做任何事情,直到那种力量退去,他的意识才得以再次归于自我。

“是的!古老之物!”他的管理员再次高声呼喊。“我等寻求秩序!以你之名,以外域的秩序之神的名义!我们将获得整个世界,使它摆脱混乱与冲突。不再有斗争,不再有痛苦,只有秩序!”

我不需要牺牲。

那回答像是爬进了士兵的意识,他的思维,又像是根本没有。它是外来的声音,然而又仿佛完全是他自己的所思所想。

如果这是你们寻求的秩序,那么你们自己去建立它。

“求你!我们已经全面被包围了,我们需要你的帮助,但……”管理员的目光投向了士兵,“我们研究过仪式,牺牲必须是自愿且贵重的。他是我们最好的资产,九头蛇的拳头。伟大之物。我们祈求你,接受他作为我们献上的牺牲,使我们无愧于你的信徒!”

自愿。

有一个热的、光滑的接触点抵上了他的头,一切都再次静止了。他眨着眼,感觉到头脑中骤然失去压力,有些不知所措。他试着集中注意力,当他的眼睛停止流泪时,他意识到有一条触手从巨大的泡沫团中伸起,正碰触着他。它光滑、深黯,大约两根手指粗细,它的尖端正抵在他前额中间。

现在,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充满了他,一种温柔的压力,像是夏天的微风拂过他的思绪,进入他的头脑。这次它像是温柔的低语,令人有心甘情愿的感觉油然而生,然后存在感消失了。过了一会,那触手收了回去,有一个短暂的、疯狂的瞬间士兵竟然怀念着它,他的身体短暂地向前倾去,追着那温暖的、小心的碰触。

那神灵移动了,就像一场集聚中的暴风雨,徘徊在士兵和他的管理员的头上。反正就要死了,士兵开始放任自己思考起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。他不知道他是会被吃掉,被杀死,还是遭遇什么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。不管怎样,那神灵作为一只如此强大的造物,刚才那样小心地对待了他,士兵觉得它应该不会有兴趣为了让他受苦而折磨他。它的碰触并没有进攻性和恶意,但士兵不知道在这样的仪式中祭品应该被怎样对待。

一大团搅动着的触手舒展开来,遮蔽了他的视线,它们向他的四周射去,士兵没法回头去看,但声音已经说明了一切。呼喊、惊叫、枪声,血肉从骨头上撕裂的可怕声音,人体的残骸被挤压碾碎的嘎吱声。然而那生物的肢体没有任何一部分碰触到他,它们只是漂浮在他面前,无边无际,不可思议。

“你在做什么?!”他的管理员尖叫起来,一支厚重的、树干一样粗的触肢卷上了他的腰,将他扔出了士兵的视线。“你本应该帮助我们!”

或许他们搞砸了这次召唤仪式,士兵想。或许这神灵从不满足人类的愿望。或许它被他们触怒了,人类竟敢召唤它,向它提出请求,它要杀掉所有敢于打扰它的人。

“冬兵!”他的管理员大叫,但并没有一个命令给到他。只有一阵令人反胃的扭曲破碎的声音,然后一切都寂静下来,完全沉寂了。那生物、神灵,管它是什么,它狂乱的舞动渐渐平息下来,但它仍在他上方蠕动着,有一些东西扑通扑通地掉进了黑暗的水中,一声又一声,士兵看不到那是什么,然而从沉重的声音中他可以想象得到。那生物或是神灵,正在清场。

这真是个可笑的念头。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要死了,一声傻笑从他的嘴角溜出来,那声音在面具后面变得低沉模糊,但还是能听见。气氛瞬间变化了,他僵住了,意识到即使那东西没有眼睛,神灵依然再一次地,注视着他。

士兵绷紧了身体,等待着攻击,等待着像其他人一样被撕成碎片,但他内心并没有感觉到恐惧,很快就会结束了。然而,第一下碰触是轻柔而温和的,它仿佛是好奇一般,将触手卷在他的手臂上,然后抬高,缠上他的肩,直到它碰到金属为止。它探索着他,调查着他,给他冻僵的皮肤带来温暖。那真的非常温暖,他轻声叹息,闭上了眼睛。

已经太久没有人如此温柔地碰触过他了……

仿佛有什么咒语被打破了,更多的触手加入到了探索中来。他的皮肤,他的衣物,更多细小的、柔软的触手研究着他的金属臂的每一块甲片,迷惑于那些压力传感器。另一根大一点的触手拉开了他的裤子,一个不愉快的印象飞快地掠过他的脑海,这碰触本身是轻柔的,几乎感觉不到,但在那后面,他能感觉到沉重的重量。

缠在他腿上的触手碰到了他的镣铐和用来分开双腿的金属棒,它们包裹了它。他能感受到那些触肢在弯曲,它们柔软而毫无威胁,但当它粉碎那些金属时,瞬间就变得像铁一样硬。它就像小孩子玩泥土一样打碎镣铐,他摇晃着,没有了将他固定在这个姿势下的金属棒,他有些难以保持平衡,脚踝向外滑动了一下才控制住自己。触手离开了金属棒,转而绕上他的腿,然后收紧了。流过身体的恐惧让他颤抖了一下,这东西击碎强化金属犹如无物,它可能甚至不会留意到它把他撕成两半了。但这碰触却是为了另一种目的,它支撑着他,稳住他。

一支大的触手卷住了他的上腹部,柔软的吸盘好奇地靠近他的皮肤,他颤抖了一下,稍稍贴近了它的碰触。那非常温暖,温暖而柔软,一点也不痛苦。士兵不记得有什么东西的碰触曾如此美好……从来没有。

然后一切都静止了,所有的触手都僵住了,士兵感觉到了自己的喘息,他想这就是了,当这个生物结束探索,就是他死掉的时候了。他等待着,但它的碰触始终没有硬化,那些触肢没有撕裂他。那些更有攻击性的,长满剃刀一样锋利的倒钩的触手漂浮在他视野的边缘,但它们没有靠近。一大堆细小的触手靠近了,它们蜿蜒在他的身体上,他的腿和腰上,包裹着他的肩膀,尖端轻挠着他的胸膛。它们继续沿着他被束缚的手臂前行,最小的那些触手穿过他的手指,又暖又软。他放松了他的手指,让那些细小触手卷曲在上面,轻挠他的手掌,在他的指间环成网。这是他所能记得的最快乐的一次接触。

小触手在他的手臂和束缚带之间蠕动,一开始士兵以为它只是对强化材料好奇,但接着它就像打碎金属棒一样轻易地打破了强化束缚带。士兵再次晃动了一下,但双臂不再被束缚在身后,让他能够迅速地调整重心。

虽然他的手脚都自由了,但士兵选择继续跪在光滑的石头祭坛上。他没有更想去的地方,也没有人会给他更加轻柔的爱抚。他所知道的,所能记得的一切,只有服从与痛苦,痛苦与服从。即使这个生物最后会杀了他,这也是在他身上发生过的最好的事情。然而,仅仅是从方才的片刻之中他已经确信,不管它接下来会对他做什么,这个生物都不会伤害他。这不会是一种惩罚。

即使,如果这就是死亡,他会欢喜地迎接它的到来,藉由一个对他显示出了比任何人类都更多的善意的生物之手。

转载自:污冬面
评论
热度(12)
© rainash/Powered by LOFTER